《卷伍》

   曉霧濛濛金雞三唱,流雲出岫,晨曦劃破一夜的靜謐。溫煦的光輝灑落,附著在茵草、蛛網上剔透的朝露顯得瑩然動人。紅褐的土壤略微濕溽,一路上御馬飛騁,馬蹄印鮮明。『翽翽~』飛禽一個振翅優雅高飛,自在徜徉天地,絨羽如風花般飄搖。

  「快來人啊!」於府邸前勒馬,疾聲高呼。

  皖兒一聽家丁傳來少主歸來信息,連忙自內院慌忙奔出接迎。卻見戥瑨虛弱的癱坐在馬背神色倏變。

  「少…少主怎麼了?」皖兒面吐憂色,憂心忡忡的問道。

  「一時半刻我也說不清,快扶戥瑨回房。」

  皖兒連忙喚來家僕攙扶起面容枯槁虛弱難行的戥瑨,越過曲折迂迴的長廊來到幽靜的別苑。家僕將戥瑨安放在床褥上,戥瑨業已疲憊的闔上了眼。映波拈起筆沾著墨,於白絹上款款落下娟秀的字跡。

  「皖兒,妳立即到城西李大夫的藥舖按這方子抓幾帖藥回來。」映波遞予白綢,上落的字款無非是驅毒健體之藥方。

  「少…少主究竟?」皖兒緊掐著白絹,怯懦的問道。

  「放心,他沒事。快將這些東西備好。」映波催促著皖兒,一把將她推到屋外。

  掩上門扉,背輕倚著。歛起方才的強打的笑顏,臂上創口隱隱作疼。直挺著背桿闔上雙眸,雙腿交盤浮空端坐。提氣凝神,天庭吐放祥瑞之光。快手點著穴脈,口含芳華其金光燦目。素手揀出本命花,欠起身來,頭暈目眩步伐有些踉蹌。

  「欸~小心…」銷瀾驟然現形,攙扶著欲墜的映波。

  「妳這是在做什麼?就為了這小子妳竟甘願獻出修化千餘年的內丹為他續命。」銷瀾緊抓著映波的臂腕望著那株含苞欲綻的金花,不可置信的說道。

  「眼下也只有這法子能為他續命。」

  「是誰告訴妳這能為他續命?」

  「我也不知,只是突如飛來的靈感…」映波癡癡地望著騰蛇遺落的紅石。

  「不知成敗為何,豈能如此莽撞的獻出本命花。」

  「別阻止我,好嗎?我心甘情願為他如此付出。」眼眶噙著淚,此時掌中的紅石竟與本命花相互交融。

  「妳可知這麼做連妳也會魄散魂飛,而他至多再苟延殘喘數十載。妳真認為這麼做值得?」銷瀾試圖打消映波這個念頭,麥金色的本命花染上一抹紅暈。

  「我不悔。曾經我因錯過而懊悔千年。現在,我不想再重蹈覆轍。」映波架開銷瀾緊抓住的手,嫋嫋婷婷的走到床畔。

  「千年的等待…太孤寂。我不願成神化仙,只想成為他的髮妻伴他共度餘生。」坐在微暖的床褥,端詳著戥瑨那因盡失血氣慘白的臉龐。

  「好。倘若這真是妳所願,那妳便放手去做我不會攔妳。」銷瀾一改方才的嚴峻溫煦地說道,宛若兄長對妹妹那般的疼愛。

  「謝謝。我的恣意妄為令蒼翊招致麻煩,煩代我向他致歉。」垂下眼簾歉然說道,苞蕾乍然展放原來是株秋菊。

  「這話妳自個向他說去…」銷瀾不捨的別過身,漸行漸遠形體逐歸為虛無。

  映波托起戥瑨的下顎,將本命花送至他口中。嚥下那株艷菊,宛若死灰般慘白的臉色漸為紅潤。雙目微睜,所視之物皆朦朧一片。

  「映…映波…」夢囈般的呼喚著映波名諱,寬大的手掌緊縛映波手腕。

  「我人在這甭緊張,你身子還很虛弱好好歇著。」愛撫著被蛇毒折騰的臉龐,心頭緊揪。

  「我哪都不去,就要用一輩子的時間賴在你身邊。」頭輕枕在戥瑨結實的胸膛,喃喃說道。

  「待我傷養好我倆就成親,好嗎?」戥瑨捲弄起映波那頭秀麗青絲。

  「嗯…」映波頜首應允,雙眸梨花帶雨。

  「別說了快歇歇,這樣傷才好得快。」輕聲哄著戥瑨入睡,別過頭偷偷拭去欲奪眶的淚。不一會鼾聲大作,映波緩緩抽開戥瑨緊握的手臂。

  「我…還能以這樣的姿容待到你痊癒的那日嗎?」兀自想著,愁容滿面。那雙葇荑素手變得透白,破碎支離。

  時序縱已進入春分,夜晚屋外仍舊天涼如水。皖兒嬌小的前足邁過門檻,小心翼翼地端起湯藥走進房裡。

  「夫人,少主他…」皖兒面吐憂色,忡忡的問道。

  「別擔心,他沒事。只要好生調養些時日便能像先前般生龍活虎。」映波接過瓷碗,舀起湯藥送入戥瑨嘴裡。

  「皖兒,妳隨我來我有話對妳說。」湯藥餵罄,於案上擱下見底的湯碗,回頭為戥瑨蓋上質地輕薄的蠶絲涼被。

  「夫人,妳找我有何要事?何須如此神秘?」皖兒掩上房門,低聲詢問。

  「隨我走走吧!待在屋裡我悶得慌。」映波牽起皖兒那纖纖荑手,分花拂柳地步於迴廊。

  自深山密林接引入室的流水,瀲豔流光宛如雲漢。清風徐徐,緋紅的花英款款飛落,流水潺潺望舒冷光倒映。

  「皖兒,妳服侍戥瑨有多少年了?」蹲下身,玉柔素手探進沁涼的流水撈起飄落的紅瓣。

  「稟夫人,一十有餘。」

  「哦?所以妳自小便跟在他身邊…」

  「是的。」

  「那…那麼妳愛戥瑨嗎?」攤掌覆手,紅瓣挾風飄颺。

  「夫人,奴婢不敢對少主有任何非分之想。」皖兒連忙跪於冰涼的石地,惶恐地說道。

  「這是做什麼?快起身。哀家現只是以女人的身分問妳話,何須如此惶恐?」映波彎下腰,攙扶起驚恐不已的皖兒。

  「妳只管回話,哀家不會對妳怎麼樣。」桃腮杏臉囅然而笑,鬟髮飄搖。

  「是。但奴婢只是…只是…」

  「倘若妳愛他,能否答應哀家與他廝守直至天老。」

  「奴婢不敢僭越身分。若有幸少主能看上我,當個側室我便已心滿意足沒那份心眼與夫人妳爭奪正妻的名分。」皖兒嬌俏的容顏顯得受寵若驚。

  「我才不該與妳爭奪這名份,我懂先來後到的道理。」

  「夫人我…」欲說還休,話哽在喉頭。

  「沒事了。妳先回房歇了吧!」擺手示意。

  「我人還想待在這吹風。」闔上眼,解下簪髮雲篦,任由晚風拂亂雲鬢。

 
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TO  be continued.


arrow
arrow
    全站熱搜

    水岫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19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