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卷拾陸》
「奴家不過是出外一趟姬府竟遭此巨禍,春花看來我有負妳當年所託啊!不過真沒想到荊紅身上竟懷藏著王鑑。」望著眼前瘡痍殘破的院邸實難想像這是惜往那幢風華的姬家大府,至此孟婆不禁慨然一掃方才對峙那股威嚇之氣。
『噔噔~』院落之外跫音紊亂,偶傳低喃之聲。
「這…這是…」接獲傳訊求助而趕來助陣的眾人紛紛停下腳步,眼見姬家府院慘烈之狀不禁啞然無語。
「唉~看來我人還是來晚了一步。」
「爹…爹…」孱弱的呼喚自不遠之處傳來。
「蕓…蕓宓…感謝蒼天。」張天師聞聲而至連忙攙扶起女兒,老淚縱橫。
「長…長天跟荊紅呢?」虛弱地問道,精神萎靡。
「其他人呢?」回頭詢問起隨侍的徒兒。
「沒…沒了,都…沒了。不過孫…孫小姐安然無恙只是受了點皮肉傷,但不知何故卻無法醒轉。」附在張天師耳邊唯唯諾諾的說道。
「長天跟荊紅是不是出事了?」蕓宓眼見張天師神色凝重驚惶地問道。
「若我坦誠以告,那…那蕓宓必是無法接受啊!」心頭暗忖,左右思量著。
「沒事,都安然無恙只是受了點傷需加以療治。」笑著,遷強地笑著。
「真…真的?太好了,不枉我以命相搏。」抓過手腕心細地診著脈。然蕓宓體內筋脈寸斷,肺腑盡傷,現能開口說話已是奇蹟。
「妳竟施用禁咒祕法,這是誰教妳的?妳可知這後果輕重。」
「我當然知道後果會是何如,但我總不能毋顧我的夫君跟女兒啊!」
「傻女兒,跟妳娘親簡直是一模一樣。」
「那當然。何況這咒術也是娘偷偷教我的。守護,是這祕法最大的力量。」莞爾。慘白的臉色透出一絲紅潤,但這也不過只是短暫的迴光返照之像。
「爹,請原諒女兒不孝。若…若真有來生在…在當父女…可好?荊紅、長天就有勞爹爹了…」眼皮愈發沉重,力乏闔眼。
「……」頷首無語,涕淚滿衣裳。
『匡啷~』蕓宓那白皙玉腕無力垂落,腕上那串剔透的紫玉鐲觸地應聲碎裂,隨主香消玉殞。
「別過來,我不准妳碰小姐一根寒毛。」慎兒擋在荊紅身前阻禦著孟婆近身。
「慎兒妳犯傻啦!不識得老身?快讓我瞧瞧小姐的傷勢。」
「我當然清楚妳是誰,但…但方才…」支吾其詞,危惴不安。
「方才何如?」
「妳和襲莊之人看似有幾分交情,豈知不是嬤嬤妳勾結外人引狼入室。」
「笑話!老身為何要勾結外人襲莊殺主?」不啻說道,反問起眾人。
「所以這番話慎兒可否解讀成嬤嬤妳不否認和襲莊之人熟識?」慎兒慧黠對曰。
「慎…慎兒妳就別說了。好歹容嬤嬤也服侍家主三代頗有些威望何須和她過不去,況且嬤嬤又有何意圖如此。」一旁的家僕紛忙出面,試圖調解衝突。
「有何意圖就要問嬤嬤自個。但…我豈能安心將小姐交予涉有嫌疑之人。」
「沒錯。妳究竟是何方神聖,為何方才自稱豐隆之人竟會對妳如此忌憚。」方才的舉動宣贊也全瞧在眼裡,強忍著身上的痛楚出聲訊問,而面頰上掛著兩行清晰的淚痕。
「老身不過只是個深居姬家的老媼,熊堂主為何要像慎兒一般苦苦相逼。」
「相逼?若妳肯道出實言熊某又何須逼迫。」語落,突發拳勢。未折之臂其勢驚人,拳風颯颯。孟婆紋風不動,毫不退避,沉著地注視著宣贊。拳勁所挾驚天之勢在觸及面門之際呀然而止
「張天師你看何如?!」
「容嬤嬤若妳真胸懷坦蕩何不坦言直述。我張旭姚以天師之名必當公正做出決斷,絕不誣枉無辜之人。」
「怎連天師亦同熊堂主這般胡來,硬要誣陷老身。」
「容嬤嬤妳就甭裝了。見拳飛來卻毫不閃避倘若妳真是一介老婦怎會有如此過人膽識。」宣贊豎起眉,一語道破端倪。
「既被瞧破那我也無須隱瞞,奴家真名喚曰孟婆。不過老身真不是啥惡人,只是受故友所託護佑姬氏一脈。」
「那麼…敢問那人是誰?」
「姬、春、花。」緩吐名姓,字字分明。
「胡說。姬春花分明是姬家先祖妳怎可能結識?」慎兒直指孟婆眉間,呼嚷著。
「信不信隨你們,但請讓老身遵守當年的許諾。」
「張天師你怎麼看。」宣贊徵詢起始終緘默的天師意見。
「容嬤嬤既已服侍姬家多年應當不礙事,只是不知她為何要撒下如此怪誕之言。」
「我想容嬤嬤所言應當屬實。天師您平生見慣陸離之事,想必您能接受孟婆的說詞吧!」
「唔…那你有何見解?」挑了挑花白的長眉,神情裡甚有幾分驚異。
「今日發生之事早已超乎常理,已非熊某素日所能想見。現下眼前又添樁光怪荒誕之事對我已無任何差別。」
「…慎兒就讓容嬤嬤照料荊紅吧!」
「可…可是…」
「放心,奴家絕不會動她一根寒毛。若真有圖謀,方才就不會阻饒豐隆痛下殺手。」
「是。我知道了。」垂下顏面,方才護主的氣焰盡失。默默地讓出條道途好令孟婆走近身前。
「這…這股波動是?!」甫搭上玉腕,一股強猛的波動襲捲而來。闔目,內窺荊紅靈魂深處,心細體察這脈波是由何而起。
孟婆漫步在孕育本命花的魂田裡,奇香妙馥縈繞,林木矗立。婀娜欹曲的枝枒之上結滿纍纍的本命花,繁花錦簇,其色豔豔。
「這究竟是何花種?竟揉合了牡丹的絕艷、蓮的殊勝、曼陀羅的神迷、曼珠沙華妖嬈。」孟婆即便身為創世初民也對眼前撩亂目眩似錦繁花感到驚奇。
「荊紅…」躺在如茵的綠地之上滿臉安詳似乎睡得正香甜。
「莫驚擾。那並非她的魂體。」空幽的話音直傳孟婆耳裡,難辨由何處傳來。
「是誰?」孟婆大感訝異,畢竟魂田除了魂主外只該存在強行進入魂田裡的孟婆一人而已。
「…我究竟是誰?這問題就連我自個也說不清理不清啊!」沉吟一會,那幽幽的嗓音再度傳來。
「你…是誰?為何你會出現在荊紅的魂田裡?這不該有外魂共存。」循聲,終於覺察其藏身之處。望著那站立在枝枒高處被繁密的枝葉遮掩的烏羽雀鳥。
「若以汝等所起之名,我應當叫做王鑑。」
「唔~你若真是王鑑那方才豐隆取得之物又為何?」
「那不過是我藉由華箭的本命花所製造出來的幻身,想要多少便能有多少。就連妳眼前的我亦是如此。唯有我應承之人,才有資格一償心中所願。」
「華箭?」
「那是她意外轉生前的名諱,而那沉睡的魂體是她的靈力。待到她覺醒重取那靈力,我才能令她解除當初封縛我的禁制。」
「所以這才逼得你和荊紅二人共存。」
「沒錯,且若非她靈力盡失,方才那些騷動藉我之手應當一下便能擺平。」張開那對豐滿的羽翼輕盈的揮舞著,猶似翾風迴雪般婆娑起舞的女伶。
「好了,我想妳人該盡速離開此地。妳的造訪破壞了這本有的秩序,害得華箭取回靈力又得多耗費些時日。」鳥喙又啟,下了道逐客令。
「我…我無心叨擾,只為遵從往昔對故友的許諾。敢…敢問荊紅需耗費多久時日才能醒轉?」
「妳覺得呢?光陰的流逝對我而言便猶如曇花一般轉瞬即逝。」振翅於高空飛旋,赫然間迸然乍裂。天間飄落那身烏亮的羽毛,那紛紛絨毛迷亂孟婆眼前視線。
「…這…這是…」探手抓取,攤掌而視。眼前竟是一株摩訶曼珠沙華,豔豔其色猶如烈焰焚火,接引此岸到彼岸的火照之路那曾是孟婆最熟悉的風景。
「容嬤嬤…容嬤嬤…」慎兒見容嬤嬤猶如入定一般,便側耳輕聲呼喚著。
「嗯?!」由入定之姿醒轉,方才種種彷彿夢境一般。連忙攤掌,納在手心的那朵淒豔的紅花仍在。
「方才那果真不是我的妄想…」猶如夢囈般說著。虛實轉替擾亂五覺感知,就連過去自如穿梭夢和現實間的孟婆也難以立時調適過來。
「小…小姐沒事吧!」慎兒急切追問著。
「無恙。脈弱氣虛但無傷根本,細心調養些時日即可。」
TO be continued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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